Thursday, December 18, 2008

27

十二月十六日,恰恰好半年,話乾淨一切時,他突然若有所思地說:「你只是想當個小孩,你想找個可以讓你繼續當小孩的人來照顧你。」,原本想反駁,但自己都覺得反駁無力。我總想練習獨立,但沒錯,我的確想繼續當小孩。

我常常半開玩笑地叫那些不想長大的男性友人為彼得潘,我說他們沒辦法對自己負責、沒辦法對人生負責、不清楚自己想要為何、優柔寡斷遲疑不決、總是半推半就、過著並非己所願而是送到眼前的人生。但回頭一看自己,彼得潘的每一項特質都可以指稱歷歷、套用在我身上,原來我也是個彼得潘,才這麼清楚彼得潘的問題!

我心裡偷偷期盼自己備受寵愛。例如我最喜歡的電影社和普普是大一的電影社和普普,那時候我是個小學妹,不需要負什麼責任、只要開心地看電影聽音樂,整天玩樂、煩惱跟鼻屎一樣大,也曾任性地做出不合理的要求(大一普普火鍋會,那時為了年終要去台東找小馬玩,拜託帕克把火鍋會提前,害雯婷要準備考試也得來參加火鍋會)。大學四個男性守護神:愛說教的政鴻、愛把人當寵物摸頭但其實自己是一隻狗的小柏、很愛偷偷摸摸和我討論東討論西但時不時消失無蹤的阿尼、以及即將去國遠行的家豪;我曾經為了政鴻把我視做「麻煩」感到憤怒,但我也記得他為了我的摩托車駕照考試逼我在福和橋下練習騎車20圈,而且我不負眾望地又沒考到,後來駕照到手車禍意外也從來未斷,我還是維持一迷路就打電話求救的習慣,沒錯,我真的是麻煩。還有我的弟弟妹妹總把我當家裡最小的呼來喚去、還有我的爸爸媽媽從來認不清其實我已經27歲了。還有我最親愛的店長和瑞宇,把我當女兒一樣疼愛,雖然我已經不好意思再叫他們爸媽了。

今年三月以後,生命中最重要的那個人不能再是最重要的那個人,我開始到處求援,生活得像一根浮木,飄飄盪盪不曉得自己想/會走到何方。長這麼大第一次這麼無法忍受寂寞,必得把生活填得滿滿的(其實只是空虛的浮相),並且焦慮了這麼久一段時間,我自己都要受不了了。只是這次我知道,並不是逃到另一個地方一切就會好轉,問題是在我身上,我不能歸罪給環境,是我自己不曉得想要什麼,又太過害怕失去現今這個平庸一般(但安全啊)的人生。

曾經我想要保持迷惑,害怕太過堅定果決會錯失一些繞遠路得見的美景,我想要遊蕩,還不想要一股作氣跑到終點,我想要晃晃悠悠,我想要慢慢來,可是一直這麼慢啊慢地,都蹉跎了好多年了,至今我還是覺得自己跟21歲的時候沒有太大差別。我從不認為人生可以浪費,也不覺得自己浪費了什麼,時間嘛這樣過也是過、那樣過也是過,積極頹喪都在過,每分每秒地哪有什麼浪費可言,不過就這麼些年,都是一腳印一腳印踏過去的,我每天都走了很多路、很為自己驕傲。

我不是要說我不想再繼續浪費時間了,而是要確定方向,而我的方向早就已經明確,只是還沒跨開步伐向前邁進,可是,就學吧就走吧!害怕摔倒還是一樣跌得鼻青臉腫,既然知道一定會跌倒,就沒必要擔無所謂的心了,對不對?

好乖好乖,沒關係的,流眼淚也沒甚麼可恥的,27歲一樣快樂美麗,而且堅定要從心裡散發出來。好乖。

Sunday, November 16, 2008

毀滅的小世界

人們把move on掛在嘴邊,彷彿這多麼簡單,就像呼吸一樣自然,弄得我也想得個康復屆冠軍,假裝自己沒事。我假裝自己沒事很久了。

然而我知道我不是沒事,我只是不曉得怎麼表達自己的痛,而這些痛對他人來說都是我懦弱不肯向前看的證明。(是的沒錯我想you are not for me如果你沒辦法也懶得理解我為什麼頻頻往回望沒辦法放開心踏步向前進,我不是不相信tomorrow will be a better day,我只是個拾舊老人,留戀任何發生過的一切,不管好的壞的,我不忍丟棄,我將自己沉浸在回憶裡,indulging。)

我好想放過自己,我想理直氣壯地看待任何我做過的決定不管對的錯的,我不想要覺得心虛,我也想說I have nothing to hide。為什麼有人可以說謊說得如此自然彷彿那是事實而我卻時時放大檢視自己連事實都說得畏畏縮縮?

在這裡我覺得分外寂寞。我一直很努力學習要怎麼過開心的生活,easy-going、light-minded、laid-back,我學習不要這麼嚴肅,我學著放過自己,卻更無法放過自己,我想那大概是因為我把某一部分的自己鎖起來,遷就外在這個歡樂的世界,把自己擠進一個框架中,周身不自在,從來沒有適應,我不忍放棄過去的自己,又沒辦法真心接受新環境,so I live in between and I can't feel right。

我迷失了、找不到自己了、不可愛了。我覺得疲憊、面目可憎。

我的心關起來,連我都找不到它在哪裡。

Saturday, September 06, 2008

戒菸

這輩子從來沒有人這麼汲汲營營地要我戒煙過,也不能這樣講啦!畢竟我媽也很苦口婆心軟硬兼施,只是我從沒膽子在我媽面前抽煙,除了第一次被抓到那種意外,我是說,這輩子從來沒有人敢在我抽煙的時候光明正大地每次都要我戒煙,老是要吹熄打火機的火焰甚至不惜意外燒傷我也要打落我手上的煙,央他去台灣玩順便幫我買煙,還問我我會不會幫朋友買毒品,馬的這根本就是兩回事。(可是我記得他問我要什麼煙時發現我抽的是和他戒煙前的媽媽一樣的煙時驚訝默然無語的表情)

沒有想過肥皂劇的情節會發生在自己身上,他說,生活不是好萊塢電影,我們不會為了對方而努力和家人對抗,我說不出話來,因為我同意,他的壓力不是我可以想像或理解的,而我也不願意嘲笑,我想我太心好,我沒辦法強迫別人做真正不想做的事,愈來愈不行,我不曉得這樣算是愛自己還是不愛自己,但我應該真的愈來愈愛自己唉!

昨天他說他要懺悔,"I was devastated for the past three days",我聽了當下心頭一驚,我以為我的眼淚我的失落我的痛都只是我的事,從沒想過他的辛苦不比我少,他只是想要在事情轉糟之前喊停,這也可以算是好有勇氣,我明明知道我們之間會愈來愈糟但只是貪戀目前的溫暖而已。我沒法想像原來我對一個人的影響力可以這麼大。他說他喜歡和我見面,可是不可以是單獨見面,所以他把我帶入他的生活圈,介紹我給他的朋友,這樣可以滿足他想和我相處的慾望,又可以避免我們的感情繼續增長。我說,這不是徒勞嗎?

這不是徒勞嗎?

每一天每一天我不斷認知這世界(或是神?)對人有多殘酷,更令人吃驚的是我們還是有辦法繼續存活,工作吃飯睡覺,花很多時間和朋友相處填補空虛。

我要他不然就交個適合他的女朋友不然告訴我他不喜歡我,如此我就能死心,他說他找不到"適合的"女朋友(就像我不會為了找個"恰當"的老公跑去中國一樣),而後者,他說他不願意說謊。

如果我壞心一點就好。如果我壞心一點我就會說:「馬的你根本就在利用我,為什麼我要這麼沒用任你擺布。」可是我喜歡的是他的笑容,我曉得我在他身邊時他笑得多開心,迥異於他一個人走在街頭的loner感,但我們都曉得啊!繼續這樣下去他會笑不出來的,他兩面不是人,我至少有開心的可能,我無法停止心疼他(害了自己)。

有沒有哪一天我會從女孩蜕變成女人?

Wednesday, August 13, 2008

畢業在即

再過一個禮拜就是畢業典禮了,算一算,大概是人生中第七個畢業典禮(馬的怎麼會唸過這麼多學校啊!不過大學的那場其實只有去撥穗禮),畢業這麼多次也算是有點麻木了,目前希望這是人生中最後一場畢業典禮,但過一陣子之後可能又會想唸書了(大概是皮癢欠揍以後吧)。

其實不覺得已經在這裡待一年了,人老了以後一天一天都過得很快,沒辦法再像小時候那樣把生活裡的點點細節都刻印在心上,什麼都要記時,就覺得活得特別清醒特別慢,什麼都不大想記時,就覺得日子像飛一般倏忽倏忽就這樣過了,什麼都沒留下來,連過去的都一併拋在腦後。

昨天晚上瘋迷之際第一次不打電話打擾人,靜靜地把相本拿出來看,吃零食填肚子,也乖乖地沒哭,後來看了奧運的雙人跳水比賽。今天晚上一直壓抑找人出來喝酒的衝動,麻煩老師鑑定過合約後就回家燒飯看奧運的游泳比賽,後來開始看Change,已經把第四集看完了,好想繼續看下去噢!現在又自己弄了一杯gin tonic,想看看有沒有辦法做正事。

我也不曉得我對Vancouver Film School的想法是變成怎麼樣了,起先很痛苦,覺得怎麼要唸的講義這麼多、要寫的作業這麼多,回家還有上課聽不懂的錄音要聽,日子充滿眼淚,每天都十分疲憊,可是那時的確很有鬥志噢!後來發生了一些事情、又再發生一些事情,有天,生活裡瑣事的重要性就把學校正事壓過了,從此我就開始敷衍,就算敷衍也還比班上大多數人認真,這樣怎麼叫我過回以前標準學生的生活?

他告訴我做人要有principle,在我根本就已經不曉得到底什麼是principle的時候。老實說,我不曉得我還有沒有辦法相信原則,如果規則定出來就是要等待破壞的,就像感情談起來,就是等待有一天會破裂或消失的,我自覺一點都不cynical,我是以十分悲傷沉痛的心情緩緩道出這句話,天知道我多麼不想這樣說(欸我是相信理型的那個人啊!欸我是看Change這麼熱血的政治劇會流下眼淚的人啊!欸我是、我是寧願給人欺負也不要欺負人的人啊!→好像把自己講得太單純美好,這樣不大有說服力,哈哈)。

我知道自己在講廢話,一點內容也沒有,我也發現自己筆鈍了,原來久不磨真的會鈍,我也不是現在才發現自己筆鈍,其實四年前就知道了,而且突然就不想寫了,不想溝通不想被了解了,那不都只是假相嗎?連我自己,都還迷失在「認識你自己」這五字箴言中。

肉體上physically的迷路我一點都不緊張,反而覺得興奮,或者說是有種探險的味道,如果不是趕時間的話,心靈上的迷路則老讓我惶恐慌張,老想找出路,可是physically和spiritually的迷路到底有多大的不同,我不能也享受心靈的迷路嗎?

倒數七天畢業典禮,其實倒數最後一天上課是兩天。

Tuesday, June 17, 2008

長大

剛剛回頭看精華區裡面的文章,看到自己以前信心滿滿又有點不安地講一些大道理,突然想哭。

我覺得那樣好可愛噢!以前好理直氣壯地告訴別人生活應該怎麼過、但又偷偷地覺得不大對勁,想要表現自己其實很開放,就會加上幾句說這也只是我的想法啦你應該要找到自己想過的生活方式之類的,可是那明明就也是一種干預,怎麼以前都沒發現,真的好可愛!而且當我說那樣好可愛的時候我是真心誠意的噢一點都不是在嘲諷自己。

我心裡面一直記著她最後一封信跟我說的那些話,其實我已經忘記她說了甚麼,我記得的是看完之後的傷害與不解,可是我剛剛突然了解她當時為什麼會跟我說那些話,而且她當時有多無力無奈,已經擠不出更多的話來與我溝通了,她已經用盡所有方法所有力氣告訴我我那樣做是行不通的至少不是她想要的(所以我可以偷偷假設其實她也很難過我們會變成這樣可是那樣的難過與情感逐漸被我消磨掉變成默然與漠然了?),可是那時候的我怎麼樣就是不懂耶!沒辦法就是沒辦法,原來這些東西真的都要親自走過才行,這不是狗屁道理狗屁經驗,這是真的。好心疼當時的她和當時的自己,怎麼會就這樣無法了解彼此了呢,真是很美麗,我的意思是,原來這就是長大的過程啊!

我想我這麼不遺餘力地與人溝通,還是沒有太白費力氣,就算我多麼地容易受他人言論影響,多麼想要符合他人期望,我都還是逐漸長出自己的樣子了,而且最可愛的是,我一直都還蠻喜歡自己的,有很多討厭的地方啊!可是我從來沒有真正討厭自己,而且現在喜歡的自己也不比三年前或五年前喜歡的自己還要好或糟噢!我只是太害怕別人不喜歡我喜歡的自己而已,可是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就像Sex and the City裡面Samantha說:「對不起,我和自己相處了49年,我比較愛自己。」,我終於慢慢地開始理直氣壯地好好愛自己了。

不知道該謝誰,那就謝天吧!不是啦我是說謝謝被我管教過或被我想管教過、也謝謝管教過或想要管教我的人,人生這場大遊戲和裡面一個又一個的小遊戲,真的很好玩!

Saturday, June 14, 2008

i'm TIRED of living up to people's expectations

年紀小的時候覺得平凡太無聊,喜歡做一些自以為很特別的事,想顯現自己的與眾不同,不斷想說服自己說服別人,相信自己當時相信的,那時我相信自己,我知道 世界遼闊,時光流轉人的想法日日改變,我懷疑自己存在的價值,但那時我相信自己,我相信自己相信的不會有錯,我想要糾正別人的想法,想幫助別人過得更好。

可是甚麼叫做更好?這麼多年下來我對好與不好的定義老早動搖,我開始沒辦法相信自己,我不相信自己此刻相信的便是真理。我還記得多年前(天哪我真不願意用 多年前這三個字)第一次在古典西洋美學史聽楊植勝老師講柏拉圖的理型概念時,整個感動無法自己,張口用力呼吸因為害怕認同會衝破胸臆,幻成眼淚,無可自抑 地在課堂哭泣成為一樁醜聞。其實那時我不敢告訴別人我相信理型。那是我當初的真理,現在是我最虛幻最不可能成真的夢想。

我必須說,這幾個月下來我過去仰賴的支柱緩緩塌陷,我想用曹操〈短歌行〉中幾句:「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 解憂,唯有杜康。」、「明明如月,何時可掇。憂從中來,不可斷絕。契闊談宴,心念舊恩。月明星稀,鳥鵲南飛。繞樹三匝,何枝可依?」突然間我無枝可棲,惶 惶然然不曉得該往哪個方向前進,所有曾經的努力好像都化成虛無一片。我不得不連與自己溝通的慾望都喪失了,因為,那又如何?

我喜歡活得符合別人想像,即使在最張牙舞爪的那幾年,我都配合扮演大家的想像,我是個無拘無束勇於追求自己喜愛事物的女孩、我是個搖滾/另類音樂女孩、我是個電影狂、 我是個文藝青年、我是個受教的學妹願意聽從學長姐的教誨、而我又負責任所以不管是文藝營或電影社我都盡量盡忠職守......,活得符合別人想像有很多好 處,最大的好處是可以假裝自己很自在,對自己的人生感到萬分迷惘也無所謂,因為我還有這麼多角色要扮演啊!

但是我厭煩於父母希望我過平凡幸福生活的想望,但他們是我的父母,他們不離不棄無條件地養了、愛了我26年,所以我願意演戲配合,我願意把自己的牙爪收起來,當個乖女兒。

但是我更厭煩於繼續扮演別人想像中的角色,是的我熱愛文學藝術音樂電影,我有時喜歡寫寫小東西自娛,我也沒放棄當作家或導演的奢望,可是我對不那麼「藝術」的事物也充滿熱情,比如我喜歡逛街喜歡化妝打扮、我喜歡每個周末忠實收看Youtube上的星光大道(即使他們唱的歌半數以上我都沒聽過)、我喜歡日日夜夜在BBS還有各blog上晃蕩打發時間而不把時間拿去看電影、我喜歡和弟弟打屁供他消遣、我愈來愈喜歡看好萊塢電影放鬆心情(而且你從不曉得何時會看到佳片),我喜歡膚淺無聊事物,因為我是個膚淺無聊之人,也可以說我是個loser,我一點都不害怕當個loser,有時也可因此自得其樂,何必要為我加上那套束縛,認定我該是怎麼樣呢?我是個聽話的好女孩,別人喜歡我怎麼樣、我常常就會變成那樣了,可是,我好厭倦......

甚麼叫做做自己?甚麼叫做找到自己?自從我聽說刻在希臘Temple of Apollo at Delphi門廊上那句格言:「Know Yourself」,就日日夜夜掛念著這句話,老想著怎麼樣可以更了解自己一點,可是另一方面,那對我來說就像Sisyphus的徒勞,我很努力,但不相信自己能到達終點。

就把我當成俗物吧!不要對我期望過高,失望了我負不起任何一點責任,也不想負責了。

Monday, June 02, 2008

YOU'RE FUCKED UP, FUCKED UP...

Thom Yorke這樣唱著,我覺得,啊這就是我的人生!

I'm fucked up, fucked up...

Saturday, May 31, 2008

所謂酒鬼

一方面呢!對自己的身體感到有點歉疚,但另一方面,又難以抵擋微醺的誘惑。

大抵上世間物都是如此吧!都隱隱覺得不大妙,但又難以抵擋誘惑。

儘管這似乎是走遍天下都行得通的道理,但最近生活中充斥的都是這類什物,總讓自己覺得不安、小小的焦躁。但慢慢地我又要走回常軌,吃飯唸書睡覺生活,回歸到最平靜的生活,但酒還暫時停不了,菸也是,但新生活運動是,回到Langley就不抽菸,所以我已經過了26個小時的無菸生活了,呀呼!

其實我也很願意哭出來,我萬萬沒想到自己是這樣的。

Tuesday, May 27, 2008

日月如梭

時光飛逝。好像小學生寫作文噢!可是我記得每一年寫下類似的字句時,心裡面都極度認同這類句子、簡直到了熱淚盈眶的程度,怎麼時間都不等人的啊!(cia cia唱:怎能怪時間沒有等我?是我忘了跟著走)之類的感嘆。

然後又過了這麼多日子了。

我好也不好,焦慮也不焦慮,傷心難過也不傷心難過,就是覺得日子應該這麼過下去沒錯,心裡住著一匹野馬四處亂竄無法自適時,就一定要播通電話,和誰講講話,說說心裡的煩躁,這樣就會好過一點,然後我了解到,語言文字是我能思考的最終模式,少了一個甚麼都能說的人,就拉很多個可以說不同話的人,覺得,人生、生活可以擴張至無限大,是一件如此有趣的事。

上大學後看電影(即使以中途睡著聞名)都會堅持要一鼓作氣看完,覺得中斷了就糟蹋了導演的心意,也糟蹋了自己看電影的心意,這樣情緒被卡掉,怎麼可能好好欣賞一部電影呢?但由於舊金山人,這一兩個月我培養起一部電影分三四個時段才看完的習慣(除非進電影院),發現,其實也沒自己原本想像這麼糟糕,就像回到高中,我記得高中時不喜歡進電影院,寧願租畫質不好的錄影帶回家看,因為在家裡看錄影帶才可以想上廁所就上廁所,想去找東西吃就去找東西吃,想中途停下寫個小感想就開始動筆。只能說,電影社真是改變了我的人生。

似乎每天都在伸展自己的極限,看看自己還可以做到甚麼程度,試試看人生會變成甚麼樣子,就像上面說的,好也不好,焦慮也不焦慮,傷心難過也不傷心難過,日子就是這麼過。啊!謎一般的人生。

Saturday, April 12, 2008

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

忘記第一次讀到這句詩是甚麼時候了,只記得當時真切地感到悲傷,到今天,在心裡默念這句話時,仍然帶有濃重的哀傷感。

杜甫‧贈衛八處士

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今夕復何夕?共此燈燭光。
少壯能幾時?鬢髮各已蒼.訪舊半為鬼,驚呼熱中腸。
焉知二十載,重上君子堂,昔別君未婚,兒女忽成行;
怡然敬父執,問我來何方.問答乃未已,驅兒羅酒漿。
夜雨剪春韭,新炊間黃梁。主稱會面難,一舉累十觴;
十觴亦不醉,感子故意長.明日隔山嶽,世事兩茫茫。


要不是上網搜尋,已不能背此詩,總之我是個偽中文系學生,不能背文背詩背詞,都只這樣記得東一句西一句的,還有像我最喜歡拿出來講的阮籍的:「時率意獨駕,不由徑路,車跡所窮,輒慟哭而反。」。

那天在舊金山人的公寓播Joy Division的歌來聽,問他曉不曉得這是誰,他說當然知道,這就是那種:「噢我好特別我好痛苦我的日子好難過為甚麼沒有人了解我的歌」,跟他打鬧了一陣後覺得他講的也是事實,要不是因為我就是這樣想,也不會播這樣的歌來聽,仔細看看iPod裡面的歌單,這類的歌曲佔了半數以上,我果然是個太愛自憐,太愛sentimental的人。連我少數背得起來的詩詞文都有這樣的味道,例如以上二則。

已經開始漸漸習慣「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這樣的事,古時候的人五年十載輕易地見不到面,是因為交通太不方便,現在的人一年半載輕易地見不到面,是因為交通太過方便,因為交通太過方便,我們存個錢搭個飛機就可以飛到遠方與對方見面,我們播個電話就可以和對方聊上一個小時,我們打開網路便可以msn四五個小時,但那樣都不是相見,我們再也不煮酒再也不從容了,我們再也不好好檢視對方的面容,那樣的相見感,多麼薄弱。

這一兩個月來拖xxx的福和同學熟悉起來,又順便讀了村上春樹的《終於悲哀的外國語》,覺得概化generalization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同學裡面有愚蠢但不自知的人,有腦袋空空只想和你調情的人,有腦袋裝了東西與你聊天時想順便調情的人,有不負責的人,有太過負責的人,有自以為很負責但事實上很會推拖的人(這好像是我),但也有八百輩子都不會講話不會變熟不會一起玩的人,初初那半年我老是拿過去的朋友與現在的朋友比,覺得怎麼都沒得比,便更加懷念過去那些「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的朋友,但加上最近看了親愛的楊植勝老師寫的〈寫給一個問我人生意義的學生〉*,覺得人生真是一場遊戲,玩完這場拍拍屁股換下一場,即使「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多麼令人感到哀傷,都還是可以放在心裡就好,就像王菲再也不復出演唱的話令人哀傷難耐,總覺得無限遺憾,但還是可以放在心裡就好,日子還要過,遊戲繼續玩。


*好想再和老師去那家簡餐店吃魚聊天,我從來不敢把人生意義這種可大可小的問題拿出來問老師,一方面是覺得這樣未免太笨了,不想拿自己的小問題打擾老師,另一方面是,再怎麼喜歡老師,也從來沒有親近的感覺,總覺得老師是十足的學者,就是老師,不是朋友。可是看完這篇文章之後覺得很溫暖,老師還是很漠然,就像上課講解學問的時候,但好溫柔,我從來沒有見過老師的這一面,通常我看到的都是老師對知識對哲學的熱情。真是何其有幸啊我!這樣一想又會覺得「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也不是真的這麼嚴重的事了。

Wednesday, March 26, 2008

春寒料峭

來溫哥華這麼久,第一次深切感受到春寒料峭(約莫與心境也有點關係)。

剛剛春雷轟然一聲,打得極響,我猜氣象預報的雨終於要下了,掀開窗簾探頭一看,沒想到是白花花的雪,今年天氣真是莫名其妙到極點了,不知這場雪會不會如預報預測,下個三天三夜,忍不住想跳腳:這裡是卑詩省,又不是亞伯達!!!

這裡四季分明,有春有夏有秋有冬,春天基本上始於三月初,終於五月底,但有時三月底還是會來場小雪,就如今天;春天的景色極美,等雪真正下完、冬天真正結束之後,滿城滿街開滿櫻花,去年春天是我第一次真正體會落「櫻」繽紛的情景。夏天始於六月,終於八月,時間太短了,即使再怎麼悶熱難當,都難說服媽媽買台冷氣回家放,也很難說服自己啊!但是溫哥華的夏天陽光明媚,整個城裡都亮燦燦的,湖邊散步烤肉是最棒的夏日休閒活動,還可以玩看似無趣實則好有聊的飛盤,日子很長,日頭從早上五點露臉,最晚到晚上十一點才收山,有時會出現不需休息的錯覺。秋天始於九月,終於十月,每年大概都是溫哥華電影節時開始出現蕭瑟感,秋衣上身,葉子開始轉紅飄落,在城裡趕往不同的戲院看電影,不免回憶起在台灣趕電影節的情況,更覺淒涼。冬天始於十一月,終於三月初(不等),最最漫長的冬天,今年冬天十分反常,三不五時下場小雪大雪,冬味十足,前幾年不是這樣的,前幾年都是趕在十一月和三月各下個幾場就完了,從來沒這麼頻繁的雪過;冬天好冷,都寒到骨子裡頭去了,Langley的房下方便是車庫,房間凍得像冰庫,硬是比家裡的均溫低了三四度;外頭不下雪的時候就下雨,最高紀錄是連下28天,即使天氣仍乾燥,還是覺得整個人要發霉了,才知道世界上有比台北更多雨的城市。

文章打完雪也早就不見了,街上薄薄的積雪也消失無蹤影,春天正如後母心。

離開這裡,我最懷念的應該會是這,四季分明。

Monday, February 11, 2008

The So-called Sentimental

我一直以為多愁善感是個好字眼,從我還住在田旁邊、三合院裡,秋來租賃家裡農地的農夫在天井曬穀子時,我就會繞著圍牆邊邊走,覺得秋高氣爽、但感淒涼,心裡揪著,一團說不出所以然的情緒卡在胸腔裡,那,就是多愁善感了!我喜歡自己悶頭多愁善感起來,彷彿這樣有多特別(這幾年才開始了解自己也就是芸芸眾生中一名無甚特別的女子,平凡也沒甚麼不好,只是和我幻想中的自己不符,需要點時間讓自己消化吸收這個新消息)。

即使如此,我還是喜歡讓自己陷入多愁善感之中,所以大約是如此,我才這麼喜歡tizzy bac,剛剛iPod隨機播放到"安東尼"時,心就這樣不甘地跳著,把自己放進無奈之中,起意播iPod裡所有的tizzy bac,開始多愁善感。

高中的時候,我喜歡聽陳珊妮的專輯,那讓我覺得多愁善感,尤其是"不夠放肆"這首歌,就像我小時秋愁的夏日/熱帶版,有一陣子我還自己學會手機的編曲功能,把這首歌當作當時的手機鈴聲,其實我從來沒聽過陳珊妮現場唱這首歌,而當我有機會聽陳珊妮現場時,她開始慢慢演化成超酷超炫的超級才女,音樂越來越成熟,越來越好聽,而離我越來越遠。也聽瓢蟲的專輯,那張cd我好像留在台灣了,或者根本就弄丟了,有很多小時候買的cd都不見了,我會在補習班或后里圖書館的自習室放瓢蟲的專輯,做為對當時苦悶生活的小小反擊,但瓢蟲在2006年就偷偷解散了,我再也沒機會聽她們的現場,而不知怎麼,我竟然也一場她們的現場都沒聽過。凌天推薦的The Cure的Wish也是多愁善感的首選,那時候Wish裡面幾乎每首歌都能跟著唱,尤其是Friday I'm in Love,五月The Cure要來溫哥華開演唱會,就算只剩舞台後方的位置又怎樣,我不曉得自己在猶豫什麼!

上大學後多愁善感專輯前三名是:Arco的coming to terms、Joni Mitchell的Blue、還有陳冠蒨的欲言又止,其實也喜歡David Bowie的The Rise and Fall of Ziggy Stardust and the Spiders from Mars,還記得某個憂愁到極致的晚上我胡亂翻譯了Five Years,詞不達意到極點,那是我多愁善感到極致的青春。coming to terms、Blue、欲言又止,包括Ziggy Stardust這四張專輯都是買回家後積塵已久,某天又試著拿出來聽(想說別浪費),然後時間、地點、空氣中飄浮的粒子就突然都對了,我就哭了,此後成為多愁善感的首選,其後再買這些人、團的專輯,也都比不上最初買的那張。

另一個小時候多愁善感的實例,不用上幼稚園的夏日,午睡醒來,西北雨剛呼嘯而過,窗外樹叢上的葉子還滴著雨珠,透過鮮綠色紗窗看出去的世界清新翠綠,葉上滴下的雨珠彷彿都是濃艷的綠,我一面翻閱故事書,眼睛一面好奇地張望窗外的世界,覺得世界新鮮的不得了,覺得自己的一呼一吸都在吐納自然的精華,覺得自己何其有幸降生此世,又覺得迫不及待要長高長大出去這大千世界闖他一闖,那時候雨後涼爽帶著清新土味的空氣撲鼻而來,莫名一陣多愁善感又席捲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