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歲結束之前

ptt美妝版版主十分盡忠職守，為了刺激發文篇數、鼓勵版眾分享經驗，每個月都會舉辦當月徵文，十二月的徵文主題是：「我要變......」，變之後這個字隨便自己填，有人說要變雙眼皮、有人說要變妖姬，但最熱門的是；「我要變美麗」。我喜歡點進那些網誌看，有些人讓你覺得化妝品真是了不起的發明，有些人讓你覺得其實化妝前後相差無幾，有可能是技術不好，所以沒變美麗，有可能是原本就長得端正、皮膚也好，化了妝後差別不大。每個人都會放上素顏照，為了給讀者比較，大部分人都會在素顏照下拼命詆毀自己，說自己沒化妝有多醜、或說以前技術有多差，還自以為很美麗。我不懂為什麼要這樣詆毀自己，是為了給別人機會、稱讚自己真的變美了嗎？

今天下午我換了新髮型，多出一片瀏海，像剛上大學時很喜歡剪的短瀏海、總是被家人批評的短瀏海；晚上洗澡時我去了臉部角質、又順便去身體角質，擦完身體乳液後又敷了保濕面膜，因為最近天氣太乾冷，臉上薄有脫皮，上妝不夠貼，不想頂著一張面具，就要想辦法讓妝盡可能服貼、自然。我喜歡買衣服，我喜歡買鞋子，我喜歡逛化妝品專櫃，在手背上試滿各種不同顏色，我喜歡自己漂漂亮亮，至少不醜。週四晚和袁羅拉、林艾莉、蜜雪兒吃飯時，不曉得為什麼又提起衰老之事，我說我覺得最可怕的是明明感覺還很年輕漂亮，卻在細微處顯老，例如開始發皺的皮膚，下垂的眼角嘴角，厚重粉底下透出的深色眼圈，尤其是怎麼蓋也蓋不掉的疲憊神色。

我想我很久以前就開始老了。

中學時期我熱衷與人通信，常常寫信給陌生人等待回音，大約有50%的機會可以展開一段為時不短的書信來往。每天都有很多情緒、有很多感想，一定要說給人聽，想得到安慰或者認同，或者理解。大大小小的事都說，最私密的情緒也吐露無疑，那時比現在還要天真，更相信人，從不覺得這樣有甚麼不對。上了大學後意趣相投的人變多了，就變成講不停，也不怕羞，一天到晚抓著人講心情，覺得別人應該懂、別人有任務聽，講的還不夠，還要在p2的個人版上不停寫，一個禮拜寫好篇，有時候一夜好幾篇，寫著寫著有時自己都會掉下眼淚，戲劇性十足。2003年之後我曉得是怎麼回事，開始沒辦法自在表述自己，總覺得別人的眼都盯著自己看，就等著嘲笑或抓錯，不管寫甚麼都覺得動輒得咎，都覺得自己悲秋傷春沒有意義，失去了中學時對人的盲目熱情與信念，不僅不寫，連講都困難，講自己的事像講別人的事，講一講就開始心虛，寫信寫一寫會批評自己太關注自己，提醒自己不要把自己放在世界的最頂端，又很沮喪地承認這個習慣無法拔除，仍然存在。

除了意識自己的外在，也意識自己的內在，我還是好想知道別人是不是也這樣，但現在覺得這種事對別人來說無足掛齒，自己心裡想想便罷。我看明夏的小說時覺得好痛苦，很久沒這樣逼視自己、體覺空虛、想掉眼淚。

像條逢迎的狗，搖著尾巴涎皮賴臉，又畏畏縮縮，怕惹惱了人，失去骨頭(即使上頭一點肉沫都無也好)。

用母語講話還知曉要怎麼掩飾自己、見風轉舵，用英文講話時簡直成了木頭人，連小話都不會說，只會少少的空話，講的時候一邊嘲笑自己，知道別人也怎麼用一樣的態度看你。從前拼命寫信拼命訴說的年紀覺得一定會有人懂，現在常常懶得說的年紀覺得自己只能這樣當傻子下去了。

我真的很喜歡最遙遠的距離中賈孝國的表演和台詞，我再也不曉得甚麼是真實不偽，或許應該換一種說法，我變得比較不天真，不情願欺騙自己甚麼是真實不偽。

化妝也好不化妝也好，我害怕看到有人詆毀自己的一個面向。

中學口無遮攔時一定沒想到25歲還真的不會好一點，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年紀很小、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很老，就像開車的時候，不小心加速太快、轉彎太急都壓到隔壁車道、從停車場出來時沒注意兩方來車、忘了拉手煞車、忘了回P檔、忘了拔鑰匙、忘記看油箱還剩油多少；也有太謹慎的時候，轉彎時等著等著非要等到前無來車才敢轉彎、停車時一定要繞遍停車場盡量找到兩邊都沒車的停車格、在高速高路上一定要和前車保持很遠的距離、不斷瞄後照鏡確保車子不太靠左也不太靠右......。

其實我知道這樣沒有不好，因為沒有甚麼好不好，即使天降神諭，我都不一定能相信。